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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城主的巡禮(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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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要塞赫萊茲,和絕境長城並列東城兩大要塞。但是與艾斯嘉大陸的任何一座軍鎮都不同,赫萊茲顧名思義是“浮在海上”的要塞,用一種叫「塔米亞」的特殊石材建造而成。這種石材內部有許多孔隙,擁有很強的浮力。赫萊茲還安裝了高出力的引擎,必要時能作為軍艦使用,是東城乃至全世界最頂尖的機械結晶。

傳說這是侏儒的作品,這個種族擅長機械文明,不過具體已經不可考了,因為侏儒一族在降魔戰爭之前,就於一場艾斯嘉的內部戰爭滅族。

赫萊茲的外觀形似巨大的浮堡,位於摩斯海峽一塊較為平靜的海域,獸人族襲擊東城的必經之路上。因此,暗黑島一有什麽風吹草動,赫萊茲就會立刻做出反應,若發生長期戰,還擔任後方補給的任務。可以說,赫萊茲對東城而言,是比摩斯海峽的大浪更堅實的屏障。

而要塞兩位最高負責人,城防總司令和常駐軍總指揮,就是東城三將的另兩位成員——「蒼空騎士」席斯法爾·克雷因和「鐵壁將軍」馬爾亞姆·麥斯韋恩。

風和日麗。往日總是驚浪濤天、烏雲密布的「地獄的渡口」,今天呈現出反常的寧靜。湛藍的海面波光瀲灩,仿佛小丘般的波浪層層疊疊延伸向遠方的海平線。海鷗拍打翅膀浮弋翺翔,不時俯沖下來撈起一尾魚,迅速掠遠,略帶沙啞的悠揚叫聲不絕於耳。

“真是和平啊。”

甲板上,兩名男子坐在涼椅上享受著海風的吹拂,中間擺著一張圓桌,上頭有一瓶半空的威士忌酒瓶,兩只杯子,一堆紙牌,兩人手上也有七八張紙牌,看陣仗是在玩抓鬼。

伊維爾倫的軍紀很嚴格,明令值勤期間不得喝酒賭博,而現在正是值勤時間。所以,敢這樣公然違反軍紀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物。

“不是和平,是無聊。”

其中一個身材比較纖細的男子開口,偏頭打了個哈欠。從外表看,他就像一般的俊秀青年,唯一的區別是臉龐兩側的三叢羽翼,代表他有羽族的血統。

他對面的男子體格魁梧,年紀約莫三十出頭,一頭短發又亂又翹,五官粗獷。他伸手從僚友面前的牌裏抽出一張,看清上面的圖案時,咋了咋舌,隨口應道:“大概吧,不過我覺得這種悠閑的生活也蠻好的。”

“是嗎?若這裏的夥食再好些,這樣的日子倒還過得去。”席斯法爾故意把手放在一張位置偏高的紙牌上,瞥見僚友欣喜的眼神,暗暗好笑,迅速抽出旁邊一張,無視他失望的表情放回自己的牌裏。果然,不是鬼牌。

“你怎麽老抱怨夥食,我就覺得食堂的菜很好吃。”眼看手裏的牌越來越少,鬼牌卻一直沒被抽走,馬爾亞姆焦急起來。

席斯法爾又抽走一張牌:“因為它是我唯一的興趣。”

“你怎麽到現在還沒變成胖子,真是奇怪。”啊啊——只剩三張了!

“有什麽可奇怪的,我是美食家,又不是飯桶。”嘿咻,再一張。

嗚!“我看不出這兩者有什麽區別。”管他至高神還是暗黑神,一定要保佑我贏,保佑他抽到鬼牌!馬爾亞姆在心裏祈禱。

看看那張因為疊得太高而搖搖欲墜的鬼牌,再看看僚友明白寫著“來抽吧!抽吧!抽抽抽!”的臉,席斯法爾忍不住嘆了口氣,然後毅然抽走另一張牌。

“嗚哇——”

淒厲的慘叫響徹甲板,不知情的人還以為獸人族打過來了。席斯法爾泰然自若地丟下牌,道:“我贏了,今晚的酒你請。”雖然這座要塞沒什麽能吃的食物,好酒倒還有,比如最貴的酒館「二月亭」的招牌紅酒,呵呵呵。

“你一定用了透視魔法!”馬爾亞姆瞪著他,不甘地怒吼。

“不需要透視魔法,只要長眼睛的都能贏你。”席斯法爾嘆道,揮了揮手,“願賭服輸,休得耍賴。”

馬爾亞姆懊惱地抓抓頭:“我本來就沒想耍賴。”唉,又要花去半個月的薪水了。他這個朋友對衣食住行的其他三樣都不在乎,唯獨對“吃”這項講究得要命,非高檔品絕不入口,每次都被榨得血淋嗒滴。

席斯法爾伸了個懶腰:“好無聊,幹脆去偷襲獸人的大本營吧。”

“別開玩笑了,你想主動挑起戰爭嗎?”

“有什麽關系,暗黑島終歸是要挑的,難道人類能和獸人和平共處?”

“席爾,你也有異族的血統啊!”

“我和那班家夥不同!”羽族將軍射來憤怒的目光,“獸人是未開化的野獸!羽族是高貴的天空王者,那票走獸怎配我們比!”雖然……他不是完整的羽族。

馬爾亞姆沒有在意他的怒氣,自管自喝了口威士忌,才道:“就算是野獸,也是被逼的。”

席斯法爾微嘲一笑:“馬克,你不該當軍人,應該當詩人。”馬爾亞姆差點噴出嘴裏的酒:“咳……!當詩人?我?”

“不是嗎,只有詩人才有那種包容一切的浪漫情懷,軍人是不會同情敵人的。”

“我才不是同情敵人,我只是陳述一樁事實。”馬爾亞姆敲敲桌子,“不管是獸人還是蠻族,說穿了都是為了土地才侵略我們。要不是長期以來我們殺了彼此太多人,如今這仗也不必打,給他們糊口的地就是,羅蘭不會舍不得幾塊地皮。”

“你太天真了,馬克。”席斯法爾不以為然,“你以為那幫野蠻人和野獸只要拿到一些貧瘠的土地就滿足了?他們想要的遠遠不止!”

“誰說給他們貧瘠的土地了!若我們這樣敷衍了事,他們當然會不滿。”

“給他們沃土養肥他們,然後等著被痛宰嗎?”席斯法爾冷哼,“別傻了,我們一個子也不會給他們!不管出於什麽理由,對方先侵略我們是事實,憑什麽要我們討好他們?若是他們主動來求我們也罷了,為什麽要我們先低頭?又不是咱們打輸了!”

“可是這樣下去,戰爭不知要持續到何年何月。”馬爾亞姆憂慮地道,“且不說士兵的傷亡,暗黑島一天不除,就等於一個心腹大患。”

“這倒是。”席斯法爾初次點頭讚同,也煩惱起來。

“要是能和獸人簽訂暫時的和平契約就好了。”

席斯法爾正想說“那票野獸恐怕連字也不曉得怎麽寫”,聽得頭頂傳來一個熟悉的醇厚男聲:“沒有這個必要,馬爾亞姆。”

“羅蘭!”

兩個將軍擡起頭,城主羅蘭·福斯坐在一匹金色的獅身鷲上(註:暗黑島的特產,被東城俘虜後,馴養為騎獸,但是因為數量太少,無法組織成軍),臉孔因為背光有點模糊,冰宿坐在他前面,艾德娜等人各騎一頭獅身鷲跟在後面。

十來頭飛獸緩緩落在甲板上,羅蘭利落地跳下來,扶冰宿下來後,看著朝自己行禮的兩人,微笑道:“不必多禮了,不好意思,聽見你們的談話。”

“大人,你怎麽突然來這裏?”席斯法爾奇道。

“哼哼,如果我說我是來監督軍紀的,你們打算怎麽跟我解釋?”羅蘭斜睨桌上的“罪證”,反問道。席斯法爾和馬爾亞姆尷尬互視,低下頭。

“悔過書一張,沒意見吧?”

“沒有!”

羅蘭橫了眼馬爾亞姆:“敢再叫席斯法爾代寫,我就把你丟進海裏餵鯊魚!”鐵壁將軍苦著臉應是。

“活該!大白天竟敢公然違紀!”艾德娜落井下石。席斯法爾瞪了她一眼,在主君面前,不敢作聲。

羅蘭四下看了看,道:“話說回來,我這次來,就跟你們聊的內容有關——艾露貝爾到了沒?”

“剛到。”

席斯法爾和馬爾亞姆被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大跳,轉過頭,只見擔任魔導團團長的水族族長艾露貝爾·西琺身穿水藍長袍,手持法杖,俏生生地站在當地。

“你來得真巧。”羅蘭笑道。艾德娜搶上前,給了好友一個熱情的擁抱。

艾露貝爾笑著拍了拍友人的背,隨即轉向羅蘭,肅然道:“大人,二十八座魔核光炮已全部送達,試驗情況良好,隨時可以投入實戰。”

“很好,辛苦你了。”羅蘭看向暗黑島,臉上是宛如刀鋒的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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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來,暗黑島一直是艾斯嘉大陸旁邊的一顆毒瘤,獸人族利用摩斯海峽的險要地形神出鬼沒,吸食東岸人民的血液。歷代東城城主不乏雄心壯志者想將暗黑島從地圖上抹去,拔除這根背上芒刺,都沒有成功,原因有二:一,「地獄的渡口」惡劣的天然環境,這塊不足三百海裏寬的海域布滿漩渦、險灘、暗礁等危險,技術高超的船員也難以通過,靠近暗黑島的地帶,更是危機四伏;二,暗黑島是一座荒蕪的小島,換句話說是個易守難攻的地方,島的三面環山,而且都是極為陡峭,寸草不生的峭壁,人力根本無法翻越,唯一沒有山的一面在島的背面,由於暗礁群的關系也無法到達,只有清楚地形又騎乘虎鯊的獸人能安然繞過。

歷史上,伊維爾倫的海軍就是因此多次鎩羽而歸,不過現在,歷史就要改寫了。

羅蘭站在船頭,兩手撐著船舷,眺望遠方的海面,眼神冷峻,平日掛在臉上的笑意被無比堅毅的神情取代。攻克暗黑島是他長久以來的計劃之一,也是必須完成的事。只有拔掉暗黑島,他才能繼續接下來的一連串事務,實現他的夢想。

但是,金發王者心裏並沒有給這一仗賦予特殊的意義,盡管這是第一次將準備了好久的魔核光炮投入實戰,技術上可以說劃時代,但對有更高野望的羅蘭而言,這只不過是達成理想的過程中必須經歷的普通一仗罷了。

兩名將軍一前一後地走近,先看了彼此一眼,再看向主君,欲言又止。

“有什麽話就直說吧。”羅蘭一手支著下頜,懶懶地道。

席斯法爾皺眉道:“大人,不是我們懷疑艾露貝爾的能力,只是…憑二十幾架光炮真的能摧毀暗黑島?”

“你這麽說就是在懷疑艾露貝爾的能力!”

這句話不是羅蘭說的,是艾德娜,她氣勢洶洶地沖到同僚面前,數落道:“你什麽意思,背後說人閑話!有本事的話,就赤手空拳打下暗黑島,別依賴艾露貝爾!”

席斯法爾生氣地道:“我置疑的不是她的能力,而是光炮的威力!別忘了我們為了突襲,只帶了七艘巡洋艦過來,又因為載了那麽多光炮,使船艦的速度變慢,一旦失敗,連逃都逃不了!”

“不會失敗的!我相信艾露貝爾!”

“嗬,原來艾德娜小姐信任的力量這麽強啊!那麽哪天你若相信太陽是方的,第二天起來太陽就會變成方的咯!”席斯法爾冷嘲熱諷。艾德娜暴跳如雷:“混蛋!我要拆散你的骨頭!”

“別吵了!”馬爾亞姆大喝一聲打斷兩個僚友的爭吵,轉向背對他們的主君,“大人,席爾的考量也不是沒有道理。為了進入光炮的射程,船只必須開到離暗黑島很近的地方,那裏是最危險的海域,萬一被獸人族的哨兵發現……”

“馬爾亞姆,你知道為什麽這兩天獸人族不攻打?”

羅蘭轉過身,側倚著船舷,嘴角牽起一抹銳不可當的笑弧,“因為他們太依賴天候和地形,已經變成根深蒂固的習慣。像今天這種好日子,他們就龜縮在窩裏不出來。而拜我們愚蠢的老祖宗所賜,他們對島的天然屏障有信心,集中防禦的只可能是島的背面。”

馬爾亞姆、席斯法爾和艾德娜沈默以對,看著主君舉起右臂,劃出一個半圓,指向空中的某一點:“——再說,有法師們開路,就算有幾個哨兵,也無法對我們構成威脅,現在只剩光炮的問題。”

“大人……”艾德娜不安地低語:難道主君也懷疑好友的能力?

羅蘭沖她安撫一笑:“別誤會,我絕對信任艾露貝爾,只是實驗和實際應用畢竟有差異。而且實驗是在平地上,這裏卻是船,終究讓人有點不放心啊。”

“有什麽區別嗎?這點晃動不至於影響準頭吧?”艾德娜不解。

“笨!是後座力啦!發射的反作用力有可能使龍骨碎裂,導致船沈!”

“就算船沈了,這裏會淹死的也只有你一個而已,旱鴨子。”

“你……!”

這一回,打斷紅發侍衛和羽族將軍無聊吵嘴的是乘另一艘船趕上來的魔導團團長,也是魔核光炮的總監造人艾露貝爾:“大人,可以了。”

“嗯。”羅蘭點點頭,轉身面對大海方向,高高舉起右臂,一霎不霎地凝視越來越近的目標,等待最佳的攻擊時刻。無論先前的表情如何,現在金發青年眼中,只有涵蓋整個大陸的深遠目光和足以冰凍一切的冷酷決心。

“發射!”

二十八門光炮一齊開火,運載的船艦也在同時劇烈震動了一下,但是沒有一艘翻覆。

隨著雷霆般的轟鳴,二十八條水藍色的光束從炮口迸出,朝著暗黑島激射而去。之所以是藍光不是紅火,是因為光炮的動力源不是魔導團團長原先認為最合適的材料「真紅火焰」,而是水系魔法晶石「水藍之光」。

自從半年前將矮人們請去西城的礦山,東城就秘密占領了紅石山脈,找出許多珍貴的礦石做魔核,雖然沒找到真紅火焰還是有點遺憾,但以水藍之光為動力的光炮發出的壓縮水彈也極具破壞力,每一發的威力都足以和半個「混沌水壓球」媲美。

效果在第一擊就出現了。東城軍用自己的眼睛,獸人們卻是用自身的滅亡見證了魔核光炮的強大——暗黑島在第一輪水彈的轟擊下塌了大半,整座島嶼龜裂遍布,地基搖搖欲墜。

連羅蘭本人也對這樣的威力感到詫異,席斯法爾等人更是張口結舌,呆若木雞。

第一輪炮擊下僥幸生還的獸人們這才如夢初醒,匆匆拿起武器,驚惶地四處亂竄,還有不少跳進海裏,試圖游泳逃走。

早就乘著獅鷲等在上方的法師們遵循主君的指示:不放跑一人,朝這些獸人發動毫不留情的攻勢。光箭火雨如瀑而下,被擊中的獸人當場炸碎,沒被打中的獸人下場也好不到哪去,不是被餘波震斷頸骨,就是被浪花拍得東倒西歪,延誤了逃跑時機。就這麽緩得一緩,第二波攻擊就到了。

轟隆一聲巨響,剩下半座島嶼也頹然倒塌。

沒有火,沒有煙,頃刻間,讓伊維爾倫頭痛一千年,讓無數士兵葬生海底的暗黑島,就這麽變成一堆碎石瓦礫,被大浪卷進海底,再也看不見蹤影,脆弱得好像它以往那輝煌的歷史,都成了一種諷刺似的。

濃烈至極的血腥味飄散在空氣裏,甚至遮蓋了海水的鹹味,每一個東城將兵都覺得鼻子好像被什麽堵住般,有股強烈的窒息感。獸人的殘骸浮在海面上,幾乎占據了暗黑島的遺址,其中沒有一具完整的屍體,最多的是被壓縮水彈徹底粉碎的屍粒和血粉,像一層油般覆蓋了原本湛藍色的清澈水面。

這下,通往尼普亞斯大陸的航道就打通了,艾斯嘉大陸內部的進度也可以開始——完美的結局。

羅蘭滿意地望著只能用怵目驚心形容的戰場,臉上沒有絲毫波瀾,冰藍色的眼眸倒映著血海,反射出一抹詭譎的腥紅。

創世歷1037年豐之月20日,東城伊維爾倫和獸人族的決戰,以前者大獲全勝告終,傷亡為零。自此,暗黑島的名字再沒有出現在史書上。

巧合的是,同日清晨,西城伊斯法和南城梅迪以灰水河為據點,長達半年的攻防戰也進入尾聲。南城戰敗,死傷士兵四萬兩千餘,參戰士兵八萬五千,傷亡率將近一半。西城參戰士兵十萬一千,死傷八千兩百餘人,傷亡率9%,堪稱大勝。戰後,以臨時加入戰局的五萬中城軍為見證,雙方達成協議:梅迪城將凡爾加平原悉數割讓給勝利者西城伊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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